新国大陈永财校长：研究的卓越性和实用性并不互斥

　　“要在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之间找到平衡点需要长期不断的努力。新冠疫情危机为大学创造了一次向国家证明自身重要性的机会。”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陈永财(Tan Eng Chye)教授近期接受奥地利科学基金会(简称FWF)在线杂志scilog的采访时表示。

　　以下是此次采访的全文内容。

　　FWF：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影响学术研究优先次序的因素有哪些？

　　陈永财：优先次序取决于新加坡研究经费的设立背景。新加坡国立大学90%的资金来自政府，政府设定的目标是将GDP的1％用于研究。同时也希望行业能提供约占GDP 2%的额外资金。总经费中，15％到20％将用于基础研究。新加坡政府每隔五年会重新制定研究资助策略。如果一些领域被视为对国家发展至关重要，就会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目前，已有四个领域确定为优先领域。

　　FWF：目前正在支持哪些研究领域？

　　陈永财：第 1 个是工业4.0与制造业的复兴；第二个是可持续发展——鉴于新加坡是一个岛国，这里的居民深受气候变化的影响。第三个是希望将新加坡定位为“智慧国”，应用更多的数字化技术，并拓展相关技能。第四个领域是医疗保健——生物医学研究及其应用。

　　然后是第五个领域 “空白区域”：为研究人员必须紧急应对的事件而预留的预算。政府的大部分资金是由新加坡国立研究基金会(National Research Foundation)提供。因此，我们的教授申请研究经费时必须与上述领域相一致。

　　FWF：在许多大学中，受自由和好奇心驱动的基础研究正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它们不得不为以商业利益为驱动的低风险、用户导向型研究让路。针对此类影响，基础研究是否需要加以更强有力的保护？

　　陈永财：这是一场持续不断的博弈。作为一名数学家，我自己也是基础研究者。但是并非所有事物都可以作为基础研究，也不是一切都以应用为导向。资助机构也必须达成一项重要的平衡，尤其是当资金来自公共资金时。政府受到公众的监督，许多人更愿意把钱投资于有望带来直接利益或短期利益的项目上。然而，从长远来看，要提高一个国家的能力，就必须支持基础研究。卓越性和实用性并不是相互排斥的，最重要的还是研究质量。

　　FWF：你认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与欧美盛行的学术文化有哪些异同？

　　陈永财：新加坡国立大学从20年前才开始真正投入到研究工作中，从这一点来说，我们是一所非常年轻的大学。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决定政府应在促进科学发展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参见范内瓦·布什（Vannevar Bush）的《科学：无尽的前沿（Science: The Endless Frontier）》。那是一个科学被高度认可的时代，毕竟它帮助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因此，美国的研究基础设施经历了70多年的发展和演变。欧洲和英国也紧随其后。例如，英国设立了一套评估体系，允许将资金分配作为相关研究影响的衡量标准。

　　我们在向美国和欧洲学习的同时，也考虑到新加坡的背景并据此调整我们的理念。我们不会孤立地看待研究，而是始终考虑整个研究——创新——企业生态系统，以确保从基础研究到企业层面的各个领域都足够专业。

　　FWF：国际网络对于招募科学家和项目合作来说都很重要。如何建立这些网络？

　　陈永财：网络固然重要。优秀的学者更为重要，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人脉。这有助于招聘，因为优秀的研究人员将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

　　FWF：对于尚未成名的年轻研究人员，新国大有哪些支持措施？

　　陈永财：举个例子，我们为青年科学家设立了一个特殊的职位——“杰出青年教授Presidential Young Professorship”，该职位资金充裕，并且在助理教授中享有特权。我们还为处于事业起步期的研究人员设立了新加坡国立研究基金会奖学金，这是另一个非常有效的工具。如何挖掘潜力巨大的科研人才，是大学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

　　首先，教授们会推荐他们最好的学生。其次，我们将会关注收到了其他顶尖大学录取通知的学生（例如美国的大学），并为他们提供职位。学校必须积极面对这场年轻人才之争，因为他们才是未来。

　　FWF：如何创造一个有助于研究人员充分发挥潜力的环境？

　　陈永财：有几项重要的因素可供参考：

　　优秀的人喜欢和其他优秀的人一起工作，所以你必须有足够优秀的人；

　　你还要拥有最先进的基础设施；

　　你必须确保研究人员能够很轻松地融为一体，例如出差或者合作；

　　需要一个开放的环境。我们绝不能限制人才。必须给予研究人员做自己所擅长事情的自由；

　　安定的环境必不可少，这不仅指研究人员自己，也要考虑他们的家人。要让他们无需担心任何事情，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FWF：新冠疫情也改变了大学生活。新国大是如何应对的？

　　陈永财：现在是大学展示它们能为国家带来多大价值的时候了。例如，我们有一所公共卫生学院，为政府提供流行病学模型，并就新冠疫情的缓解和应对措施提供建议。我们是世界上最早提供新冠病毒抗体血清测试的大学之一，这对接触者追踪有极大的帮助。

　　现在，我们每天能够对550万人进行14,000次检测，这是全球最高的检测率之一。目前还有几个快速诊断项目正在进行中。未来，新冠的检测时间将不会超过30分钟，而且花费有望低于1新元，这将大大简化接触者追踪工作。

　　目前全球范围内正在进行人体临床试验的疫苗有24种，其中一种由我们研发。新冠疫情将改变世界。在后疫情时代，无论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还是经济运作方式，一切都将有所不同。为此，我们也启动了一个项目——重新定义研究（Reimagine Research），反思这个新时代需要什么类型的研究。